Eva Yerbabuena的大師課-----林耕

真的是「大師」課：中級班星期六一個半小時，
星期天一個半小時，共70歐元。
必須預繳廿歐元訂位。高級班也一樣。
課程表上寫說要教Tangos和Soleá。
三個小時教得完嗎？我半信半疑地繳了兩班的錢。
一班限制廿人以內，結果並未想當然爾的「爆滿」：
中級班十六人、高級班十八人。還收旁聽生，一堂課廿歐元。
旁聽就真的是在「旁」邊「聽」。
上課地點是在表演藝術中心「SCAENA」的演藝廳舞台上，
學生們面對觀眾席。旁聽的就坐在觀眾席上。

2001年西班牙國家舞蹈獎得主的號召力果然不是蓋的。
學生雖不多，記者來了一大堆，有報紙的、有電視的。
第一天的旁聽席上也不少人。
好像大家都很好奇這個大師如何講解她的舞蹈藝術哲學。
第一天中級班的soleá只教了一個llamada到第八拍，
跟一個Tangos的marcaje動作。九十分鐘的課有45分鐘在講話。
難怪旁聽生也要付廿歐元。

下課後問同學，都說受益良多。
我被電視台採訪，我也回答說「Me encanta muchísimo」。
我不是在鏡頭前說客氣話，讓西班牙人舒服。
真的。她不斷要我們想，這個動作為什麼這樣，
為什麼那樣。如果百分之百理解了她的苦口婆心，
而切實貫徹到自己的舞蹈上，藝術成就絕對可觀。
她並不是教你一個舞步，你學一個舞步，
而是給你舞步動作的理論基礎。弄熟了這套基礎，
聰明人可以幻化出千百個舞步，步步精采。
而這個超越過佛拉明哥的範疇。

兩年前在Jerez看到她，本來一連串的佛拉明哥舞蹈，
兩個禮拜下來已經看到昏昏沉沉，
她的演出頓時讓人精神一振，全身起雞皮疙瘩。
看她跳Siguiriyas的記憶猶新。
她人很矮小，在大舞台上，
一人獨舞竟勝過之前的十幾個男女舞者群舞。
說力量，難到那些男女舞者蹦蹦跳跳的力量不大嗎？
是藝術品味、是自覺。

整堂課教的是這個。
大到轉圈、小到胸骨的外推，
你要給觀眾什麼？
Eva一直神色冷峻，解釋動作時，
下巴內收眼珠上提直視著你。
她不斷用手指輕敲腦袋，
「跳舞要思考」。她的每一步，每一個小動作，
都有很深的思考在裡面，
難怪效果這麼強烈。
透過精緻的規劃，
她一樣一樣展現她的舞技、她的肢體，
最終讓你感受到她的靈魂。
佛拉明哥是即興的藝術沒錯，
但是要演到很精緻感人，
一個人連續跳廿分鐘而不令觀眾疲累反而興奮地起立鼓掌叫好，
發自內心地喊「olé」，這需要一再的鑽研、思考，
不只是練習而已。

本來懂了她的舞蹈概念，
自然是滿心歡喜；可是一想到達到那種境界的距離，
不免惆悵起來了。

林耕
於馬德里表演藝術中心下課後